第三章 青年之死(第2页)

 也是一辆面包车停到跟前,下来五个人,都穿着雨衣,提着手电筒在两人脸上晃了一阵。

 领头的走近来,声音粗哑。

 “王忠民?你这么弄成这副样子?”

 “邵教授?”

 “是我。”

 王忠民松了口气,立即大倒苦水。

 “倒了血霉!”

 “半路撞上‘走山’,差点儿被活埋。”

 ‘走山’是山体滑坡的俗称,对面考古队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却又同时惊呼,在李长安身上乱晃的手电筒齐刷刷指向了雨幕更深处。

 他们手上

的家伙功率比李长安的手机强得多,但光照所及,仍旧只能瞧见黄色的岩土,瞧不见滑坡的边界,真如道士先前开的玩笑——半边山都塌了。

 见此情形。

 一股子难言的沉默在考古队中蔓延,其中一名女队友更是软倒在地,嚎啕大哭。

 这边,两个差点被活埋的倒霉蛋面面相觑。

 “她这是?”

 邵教授的手电无言垂下来,回身搀扶起女队员。

 欲言又止。

 最后语气低沉。

 “我们上车再说。”

 …………

 考古伍规模很小,成员仅有邵教授与他的五个学生。

 三男两女。

 先前在雨中嚎啕大哭的女生叫马春花;现在正在小声安慰她的女生叫萧疏;旁边默默作陪,瘦瘦高高的男生叫易宝华;驾驶位上戴着眼镜儿的男生叫曾广文,而最后一个队员……

 面包车的后座都被拆去,腾出的大部分空间被一副自制担架占据,担架上正躺着一个年轻人。

 他五官清秀,带着书卷气,但此时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腹部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上浸出嫣红的血。

 “我的学生,向岱安,这孩子很聪明,也很勤快……”

 短短几句,邵教授的声音就已经哽咽。

 李长安记得在考古队资料里的照片上,邵教授虽已五十几许,头已谢顶,但脸庞圆润,身板健硕。

 可现在,他却脸颊凹陷,看来憔悴而又佝偻。

 “今天干活的时候出了意外。”

 他摆了摆手,没能再说下去,但后续的事也不难猜出来。

 他们拆掉了后车座,准备好了担架,就要冒雨连夜把年轻人送去镇上医院抢救,可是滑坡却冲毁了山路……

 “操蛋!”

 王忠民低低骂了一声,脸上劫后余生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挑出根还能点燃的,旁边曾广文递过来一个打火机,问他匀上一根。

 王忠民便把烟收起来,从上衣兜里掏出那包软中华,挨个散烟。

 到了邵教授,他先是作势拒绝,可转手又接了过去,娴熟的点燃,但只抽了一口。

 “咳,咳,咳。”

 便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

 身边学生关切问候,他只是说“没事”,扭头看着车外茫茫大雨。

 许久。

 摁灭了手里香烟。

 “回去吧。”

 …………

 大约有一个多小时。

 车子抵达了山村。

 夜雨茫茫,山里也没灯光,瞧不清村子模样。

 李长安只是跟着邵教授他们钻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狭窄而又冗长,两侧尽是生满苔藓的残旧石墙,偶尔见着一扇门户,手电筒照进去,阴暗无人,年久失修。

 没有人声,没有犬吠,更没有家禽牲畜的动静,这座村子好像是死的。

 在死去的村子里,沉默的一行人抬着即将死去的青年,通过逼仄曲折的甬道,步入茫茫更幽深处。

 这感觉糟糕透了。

 但还好。

 没多久,一行人到了一个大院门前。

 大门修得很气派,飞檐画栋,王忠民小声介绍,这是村子的祠堂,保存相对完好,考古队暂时在这里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