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昆山(第2页)
我第一次去昆山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过江的中间我就下去抽烟,说实话觉得很危险,就像那时候在巢湖产生的那种感觉一样,老觉得这个破渡轮会突然沉下去,把我查理哥一条英姿飒爽的好汉葬送在长江里——巢湖的话,我还能在心里比划比划,总觉得掉下去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总有个扑腾的机会,长江,这个地方的长江,全是激流漩涡,掉下去马上就沉底了,非常吓人——因此上去江南做业务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过江就是个大问题。我这人是那样的,越害怕,越装得心不在焉,船老大跟我说‘小哥!离船舷远点!’我听都不要听,过去趴在船舷上抽烟,看着脚底下汹涌的江水,又生出了那种想跳下去的感觉。那时候我为了英俊(也不知道是英俊给谁看)总是穿得很薄,过江的时候船上全是对流,又阴又湿的风从涌泉穴灌进来一路顶到百会穴,讲真灌得我脊髓都冰凉,但我就是不回大巴车上坐着去,就是让它灌——来来来,有本事你把老子求...你把老子冻死,我就这个火热滚烫之躯,就不服气你这个阴冷潮湿的风,你能把我怎么样?
所以得老寒腿也属于是我活该,我老是这样莫名其妙就要跟谁刚一波的样子,快冻死了还在那里嘴硬,你别说,我这个脾气很像那种没被凶残的大嘴巴子教育过的女人,又臭又倔的。这个脾气得到我赚到并且花了一些钱以后才会改——人嘛,如果你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没享受过极致的欢乐,就会觉得死就死了无求所谓,但是如果受用过了而且还想接着受用,那你就会拼命挣扎着往下活——我的话,我其实是随心情,高兴了就去死,不高兴了就做个祸害往下活,有时候又恰恰相反,高兴了往下活,不高兴了就找个高处想往下跳,很难说的——涉及生死的话,让我好好活下去和赶快去死都一样难。
总之,那时候我赶到昆山,打了个车去见那个阿姨,她和老头俩个生活在一起,说实话根本不像癌症病人,俩个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上海一个大学教书一辈子,现在退休了回来昆山养老——我到了的时候他俩不在家,为啥?因为出去买菜去了,那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们准备买点菜招待我一顿,所以当时我还是挺羞愧的,因为我把本来应该送他们的赠品扣下了准备自己卖——因为这个,我终归也没有在他家里吃饭,我这人有阿拉伯人的气质,就是绝对不会碰敌人的一水一饭,以便我将来炮制他们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老俩口身体好得要命,做了三个疗程的化疗已经停了,因为老太太说会影响她的美貌,让她的老伴产生不愉快的体验,现在老俩口每天都要去跳广场舞,安详地等待着死亡降临...这一对夫妻让我心事重重,拒绝了他们的饭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甚至忘了收钱——我打了个车往苏州去,因为定好了行程,既然过江了顺便去看看米娜,走出去半个多小时老太太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去拿钱,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说实话,我就是忘了到时候转头跟你要你也欠不下我的,我有绝对的信心把钱拿回来,但是人家也看不上这俩万块钱,他们本来是收好了放在一个信封里要给我的,老俩口跟我聊得高兴互相之间就忘掉了,等我走了很久以后才看到信封还在写字台上,他俩还互相埋怨彼此不提醒着一点,害我还得跑回去一趟,给我添了麻烦——我回去拿钱,走的时候他们非要多给我二百打车费,我死活拒绝了,出来以后就给老赵打电话,让他把那五盒赠品给老俩口发过来——说实话,如果是别人比我恶劣,我跟他们相处起来就觉得很自在,别人比我优秀,我就会处处掣肘,老觉得对不起人家,能找补的尽量给他们找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