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怅然(第3页)

  两人信件来往之多,各自的名字都成了驿站的熟人。

  霍玉玉藏的东西,他早已经全部找回,信中罗列出节气节日要做的事情,他也几乎都做了两三遍。

  但日复一日,少年益发寡言少语,只是到了某个时间节点,该去做某事,同一只牵丝木偶一般。

  其实抛开来往的信件不谈,他与霍玉玉的生活轨迹,早已没有半点重叠。那些忧叔在市井打听到的消息,能填充寄给霍玉玉的信,却再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两年不到的情谊,堪堪抵住三年的别离。

  他已经快要忘记小孩的声音了啊。

  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先有遗忘的怅然感,便恼恨起千里之外的霍玉玉来。

  他坏心眼地想:

  不是舍不得我吗?不是喜欢我吗?为何不陪在我身边?为何要用你丰富多彩的经历嘲讽我的贫瘠?

  如果说怅然是一把钝刀,这种念头便是钝刀顶端的那一点锋利,稍不注意,便是惊辣辣的刺痛,痛得人心惊肉跳。

  ……

  庆元二十八年除夕,少年十九岁生辰这一日,忧叔交给了他两封信。

  一份是家书。

  竹筒那样细小,蝇头小字也装不下几句。除了几句慰问,还提到了他那素未谋面的小弟——原誉宁。

  他的小弟很喜人,对着他们母子曾经的画像,喊他哥哥。

  再没有别的话了。

  一封信很大很厚,油纸包着防潮,是霍玉玉剪的福字,她早一个月就寄来了,一直放着没动,这一日才拿出来张贴。

  将福字取出,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信纸,信中霍玉玉说自己开始照顾一个病人,虽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陪着对方,记录对方的病情和用药情况。这样的差事,被她称作休假。

  他看了信,心中没有想象中的哽塞,反而是一种怪异的舒畅——

  看吧,我早就猜到了是这样,霍玉玉也可以对另一个人这么好,你并非无可取代的人,她也不再是你的独家医师。

  霍玉玉离开前种下的两棵腊梅已经长得比少年还高,黄色的花几乎缀满了整棵树。少年已然丢了拐杖,兀自站在名为“霍玉玉”的那一棵旁边,阳光在他的长睫上凝着点点光圈。

  山下的鞭炮放得热闹,清风一过,将硫烟捎卷上山来。

  而山顶的少年身边,唯有冷香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