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薄情丛枳

11. 第 11 章

    烛火幽微,错金博山炉中沉香袅袅,他随意问完一句话后,只凝神看着案前卷宗。
 




    谢棠看着他如青松般挺直的身姿,从他玉冠束紧的墨发,一直到锋利的下颌,再到执笔时骨节分明、强劲有力的右手。
 




    当真是赏心悦目。
 




    见他忙起来,没有再同自己搭话的意思,谢棠也不自讨没趣,收回目光仔细抄字帖。
 




    她幼时顽皮,父亲请的先生都气走了四位,后来邺城一听是谢宅请先生谁都推辞不来。
 




    耽搁了大半年,才请了一位秀才过来,不过教的也马马虎虎,谢棠每日嘴边挂着之乎者也,和先生玩起“捉迷藏”,静不下心来习字,最终字也不太行。
 




    到国公府后,卫子羡写的一手好字,教过她几日,后来也一直寻字帖来。
 




    他同太傅之子贺愈私交甚笃,托贺公子的福,谢棠的字帖抄也抄不完。
 




    安静抄了一会儿,谢棠不想写了,搁下笔挨挨蹭蹭过去,蹲在书案之前,卫子羡的右上方。
 




    卫子羡掀起眼皮看她。
 




    谢棠梨涡浅浅,将袖子往上轻折,拿着墨条道:“四哥哥,我给你研磨吧。”
 




    卫子羡不语,收回视线,这是默许了。
 




    谢棠心情极佳,磨一会儿看他几眼,跟小猫一样,悄悄偷窥几眼便连忙收回目光,不敢看太久。
 




    再一次偷看撞上卫子羡的眼后,谢棠慌乱别开眼,手下加重力气研磨,支支吾吾寻了个话题:“对了,四哥哥,李公子怎么来了国公府书塾呀?”
 




    卫子羡手指微滞,翻过一页纸,良久轻声道:“他幼年由祖母带着,感情深厚,如今祖母病危,回来尽孝。明年春闱在即,陈夫子当世大儒,李大人特意问过祖父,李砚书才得以来我府中读书。”
 




    “原来如此。”
 




    话刚落,屋外便响起敲门声。
 




    小厮声音隔着门,有些闷:“公子,赵妈妈来了。”
 




    谢棠连忙站起身,理了理衣衫。
 




    卫子羡亦搁笔起身,“进来。”
 




    赵妈妈是大夫人贴身女使,自幼便跟着了,大夫人一切从简,身边伺候的人也少,赵妈妈便是时常出来传达主子话语的。
 




    她进来扫视几眼,看到并肩而立的两人,多打量了谢棠两眼,向二人行过礼,道:“大娘子嘱厨司熬了安神益气汤,叮嘱公子天寒添衣,勿过劳多思。”
 




    身后跟着的小女使便将东西盛上来置在桌几上。
 




    卫子羡行礼:“辛苦妈妈走这一遭。”
 




    赵妈妈不多待,东西送到,话已带到便要离开。
 




    临别前,又看谢棠一眼。
 




    谢棠触到她的目光,微笑着同人颔首,赵妈妈低眉作辞,这便出去了。
 




    待人走了,谢棠抚了下胸膛,坐倒在椅子上,有些蔫了。
 




    这阖府上下,她只怕大夫人一人,或许是因她素来严肃的面容,又或许是卫子羡缘故,她也说不太清。
 




    连带着怕极了赵妈妈,方才赵妈妈虽是笑着的,可她看向自己的那几息里,谢棠真的心惊胆跳。
 




    她正顺着气,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手中是一盅飘着热气的汤。
 




    谢棠微诧抬眸:“怎么了?”
 




    卫子羡低眉看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你喝。”
 




    谢棠到底是有分寸,接过来放在了桌上,没有喝。
 




    看卫子羡坐回案前,她也过去坐在他身侧继续研着墨。
 




    她才不会因为卫子羡特意让自己喝大夫人送来的汤而感到自喜,她悄悄观察卫子羡多年,早就发现了,他其实与大夫人不大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