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罄竹难书

    扬鞭笞马,骈骑飒沓。
 




    苏时倾和容情一路北向,渐渐离大梁朝的版图中线越来越远。
 




    他们一路疾驰,目睹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秋叶簌簌而落、遗下一长串一长串的蹄印雪中留痕。
 




    没细数究竟过了多少日夜,只知道时节当入隆冬,他们终于赶到了旦东城。
 




    旦东城的城门是大敞的,甚至没有守卫。
 




    苏时倾中了弑仙诅之后,五感比之前要钝化了不少。还是容情眼神锐利,先看到了那城门前悬挂着的骇人的骷颅头。
 




    “旦东城地处偏远,饶是朝廷有心、怕都鞭长莫及。可怜了惨遭横祸的百姓,得罪了地头蛇,丧命之后都不得好生安葬。”容情远远望着,向苏时倾诉出内心所感。
 




    眼可见的悲剧高悬城楼,那不可见的呢?又作多少计数、隐埋在何地何处?
 




    他们跃下马来,相对视一眼,好似陌生鼓舞了彼此,做足心理准备后继续往旦东城里走进。
 




    薄雪倾覆,那连绵不绝的凄凉意,已经快要压垮每一户人家。
 




    容情没有什么沉浸于景致风光的心情,沉重地、慎重地迈着每一步。没忘记提点苏时倾一切小心:“堕仙楼既然连城门守卫都没安排,想来是对攻防极有信心。我们切莫大意。”
 




    苏时倾应许着,扫看着大街上落魄的路人。
 




    有位年轻的父亲,在给没长牙半大的婴儿喂粥。粥水已经很稀,但是婴儿无齿、不会咀嚼,反将入口的食物全然吐出。吐出在身上地上,反教年轻的父亲茫然无助。
 




    而在大街更中央的位置边上,一群衣着褴褛的残疾乞丐正抱团取暖。他们的腿脚是被外力硬生生折断的,惨遭横祸之后难能被医治,做不了工、只能乞讨。
 




    唯一有生气儿的,是一位扮作男孩儿的女娃娃。从巷陌偷偷溜出来,傻里傻气想找卖吃食的摊位,却迷了路。捱着饿、忍着冷,迟疑着哪一处才是归家的方向。
 




    苏时倾不是没见过可怜人,他自己原本也做过可怜人。
 




    只是旦东城里的人事,透露着特别的异样。
 




    他压低声,和容情提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城里头好像没有什么女子?”
 




    容情误会了,乍听以为苏时倾在耍花腔。可琢磨着苏时倾也不是不靠谱的浪荡子呀,于是细看细想,也发觉了奇怪。正如苏时倾所说的一样,入城那么久,凡眼望去的地方,全部都是男人。
 




    唯一的女娃娃,也扮作了男童的模样。
 




    于是很有理由地迷惑不解:“大梁朝民风开放,即使是女子,也有机会出将入相。怎么在这旦东城,却连上街都不能够吗?”
 




    下意识地怨怪堕仙楼。
 




    一定是堕仙楼做的祸端。
 




    要解开谜题,得问问旦东城里的当事苦主们。苏时倾快走了几步,靠近那喂粥吃粥的父子,尽力不惊扰婴儿,好言相问:“乡亲,孩子还那么小,恐怕吃不下米粥哩。”
 




    年轻的父亲面上似有愧色,但喂粥的动作不停,看来是明知不妥、却仍旧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