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您是君,我为臣 幼宁殿

    幼宁殿
 




    宋幼宁看着案桌上成堆的公文,和一旁寸步不离的黎扶宁,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甚至都怀疑,她爹给他招黎扶宁当帝夫压根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让黎扶宁监督她(事实就是如此)
 




    自从仁宗下江南以后,朝廷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公文跟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处理完一件又一件,根本无止尽!
 




    而黎扶宁每天天不亮就从丞相府到宫里来,薅她起床,有时候她略微赖了下床,都会被他连人带被,一起扛到书房去……
 




    短短几天时间,眼底黑眼圈肿的跟个鸡蛋一样,明明正是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年纪,早就被朝务磨平了棱角。
 




    宋幼宁单手支着下巴,毛笔在奏折上拖出歪歪扭扭的痕迹,眼皮沉得像是坠了铅块,放佛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殿下。”
 




    清冷的嗓音惊得她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身体坐直,故作姿态。
 




    而黎扶宁不知何时立在案边,手拿戒尺,身上散发着丝丝寒气,与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气质完全不同。
 




    若说以前是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现在,妥妥的就是一个天煞孤星……。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公文第七排:“这里,错了。”
 




    宋幼宁眯着惺忪睡眼望去,江淮三州的赋税核算,竟将“万石”误作“万担”。
 




    “不过一字之差...”她伸手将错字划去,打算将“石”字重新补上。
 




    “啪!”
 




    戒尺突然拍在砚台边,声音震的宋幼宁心里发慌。
 




    黎扶宁眸色沉沉,黝黑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哪有前几日的温柔,只剩不悦,现在的黎扶宁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写的阎王,不满道:
 




    “一石合一百二十斤,一担仅五十斤。”
 




    “殿下这一字...”
 




    他指尖重重划过那个墨团,“...会让三州百姓多缴七成税粮。”
 




    “重写。”
 




    黎扶宁将册子推到宋幼宁面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然后又袖中又掏出几本,朱笔圈出的错处密密麻麻,几乎铺满整页。
 




    宋幼宁眉头紧促,声音不悦:“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殿下。”
 




    他忽然俯身,将脸贴近,一脸严肃道,“这赋税的银两核算,差了一分一毫,三千户百姓今冬就要挨冻。”
 




    明明声音不大,说出口的话却严厉至极。宋幼宁气恼地扯回奏折,却在低头时瞥见他袖口沾着的朱砂,这人竟将她批过的折子都重核了一遍。
 




    “江淮三州的赋税核算三十万石。”
 




    他指尖划过她批过的墨团,“殿下写成三十万担,便是短了二百一十万斤粮。”
 




    戒尺向下三寸,“再看扬州河工银两,将“开挖””误作“修缮”,少算了三千民夫的口粮。”
 




    却见他又翻过一页:“最要紧的是这里……”戒尺敲在江淮刺史的请安折上,“殿下批“知道了”,却未发觉奏折里的言外之意”
 




    他两指一捻,竟从折封夹层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密笺,上面写着:“江淮泗水决堤,灾民食观音土充饥……不少世家大族克扣赈灾款,但刺史却无力管辖,因此才暗中告知朝廷”
 




    宋幼宁困倦的眸子突然清明。她看着黎扶宁紧绷的侧脸,眉毛鄹成一团,长睫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
 




    “本宫...”她声音微哑,“以后会仔细些。”
 




    黎扶宁神色稍霁,左手仍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隐约露出半截油纸包着的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