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相为谋(第2页)
老镇长开口道:“大人可知,这朱大昌不仅仅是安南镇首富,更是西南大将军朱昊祖的亲侄子。他到此之后,用低价强行收购大家的苦茗茶园,据为己有,镇民但有不服,便被拉至府中,一顿毒打,甚至几个后生,进府以后便再没出来,生死不知。”
道不同听后,拍案大怒:“安南镇竟有此事?老镇长,我欲羁押此人,一查究竟,您可敢与他当堂对质?”
“不不不不不……”
老镇长闻言,慌忙摆手拒绝。
随即,他说明缘由:“大人,我此来并非为了告状,这么些年,忍也忍了,不在乎多忍一些日子。
老朽只是提醒您,您今日不坐他的轿子,算是驳了他的面子,若日后他有宴请,该当让衙役们看好门庭,别人没碰过的酒水千万不能吃喝。
不然的话,不小心一口吃醉了,第二天躺在女人怀里,或者衙门里多了金银,难免便会落人口实,若上报朝廷,反咬一口,告一个贪墨渎职之罪,便是杀身之祸。
老朽言尽于此,告辞,告辞。”
说罢,匆匆而走,道不同自去相送。
临近出门之前,老镇长依然拽着道不同的手,苦口婆心地告诫。
“后生,安南镇向来是有两个县太爷的,朝廷的县太爷是假的,朱大昌这个’太爷’才是真的。
老朽见过不少同你一样的后生来此赴任,胸怀大志却下场凄惨。
说实话,今日我本不该来,可看你年轻,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你步他们后尘啊!”
道不同闻言,觉得身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知道此处凶险万分,却没想到真是龙潭虎穴。
不过,道不同不来则已,既来此处,定要干出一番事业。
上任之初,他日察夜访,听得最多的便是朱大昌抢占民田、欺男霸女之种种恶行。
诸如李老汉田产被强占,儿子上朱家说理,却一去不返;张屠户的女儿被朱家恶仆抓走,杳无音讯之类。
可尽管人人对朱大昌恨之入骨,却无人敢于登堂作证。
道不同听到最多的,便是这一句:之前也告过,几任知县走的走,死的死,又能将他怎么样?
似乎是觉察到道不同在调查自己,没过多少日子,便有朱大昌的家仆递来一封请柬。
请柬中只说是知县来此,有失远迎,特在府上备了酒席,请知县大人赏光云云。
道不同心知此乃鸿门宴,可又不得不去。
他实在想亲眼看看,这个朱大昌究竟是何方神圣?
于是乎,道不同吩咐王廷、马如龙一同赴宴,并嘱托剩下的随从护好庭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进入朱家大宅,王廷、马如龙二人却趁人不备,按道不同嘱托各自溜走,隐匿在宅院之中,不知所踪。
道不同孤身赴宴,大步跨入厅堂。
这是道不同第一次见到朱大昌。
眼前的朱大昌,是个身宽肚大、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大高个儿,身着绫罗,腰带锦绣,奢侈豪华,毫不避讳。
家仆列阵两旁,凶神恶煞;美女随侍左右,举酒端茶。
好不气派。
一看到道不同,朱大昌立马站起身来,客气道:“哎呀哎呀,知县大人来此,朱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还请知县大人落座。”
说罢,竟将道不同引导至一旁偏位,朱大昌本人则一屁股坐在上座之上,一双眼睛斜瞟着道不同,看这位新任知县的反应。
道不同没有反应,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朱大昌从侍女手中接过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道不同。
他开口道:“大人,近日您新官上任,朱某恰感风寒,未能远迎,大人请勿怪罪!”
道不同没有看他,也没有接朱大昌手中的酒。
朱大昌手中空举着酒杯,不免的有些尴尬。
见道不同没有接酒的意思,朱大昌干脆将两杯酒都放下,问道:“大人不喜饮酒?无妨,朱某特备了一桌好菜,请大人起筷。”
道不同仍旧无动于衷。
朱大昌感到很没有面子,但还是尽力挂着笑容。
“大人,听说您在查我。您如此这般,可是对朱某有所误解?”
“哎呀,您可别听信了镇民的谗言,朱某为这安南镇尽心竭力,偏偏有宵小之徒贼心不满,欲壑难填。
“大人可要擦亮眼睛,若有歹人告朱某的刁状,大人不妨传他来我府中,我可与他当庭对质。”
道不同端坐静听,待朱大昌将话全部说完,蹭地站起身来,看着对方,开口道:“传到你的府上?你的府上也能做办案的地方吗?”
“哈哈哈哈……”
朱大昌不怒反笑,道:“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若果真有人告我,自然要来与我对峙,难道还要我跑过去找他不成?”
道不同身在朱大昌宅邸,与身处龙潭虎穴无异,孤身一人,凶险重重,只得隐忍不发。
朱大昌见道不同沉默不语,又招呼他坐下,道:“大人,您也是听了小人谗言,其实我俩本不该如此对立的。我也不容易啊,想这镇中以往种植苦茗,都是散户,并无销售途径。是我,将他们化零为整,给了他们一条销路,您说,我多拿点钱财,分个大头,过分吗?”
道不同没有回答。
朱大昌等了一会儿,见道不同没有表态,便接着说:“大人,我的侍女,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跟着爹娘也不免挨饿受冻,我将她们养在家中,三餐不愁,过分吗?偏有些宵小之徒,觉得我占了他们的田产,抢了他们的儿女,还要上门理论。你说,他们吵吵嚷嚷来敲我大门,骂骂咧咧,算不算私闯民宅?我派仆人打一顿也不为过吧!偶尔打死了,也算他们体弱活该。”
道不同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冷笑道:“朱大昌,你对你自己的罪行倒是如数家珍。”
朱大昌夹了一口肉,放在嘴里,嚼了两口,叹了一口气:“唉!咱也不想啊!前几任知县都告我这几条,有的都写成状子,准备呈给圣上,顺便给我叔叔安一个纵容之罪。可结果呢!状子还没递上去,就辞官的辞官,杀头的杀头,何必如此呢?”
“大人,您不会不知道我的叔叔是谁吧!您打听打听,朱昊祖,总该听说过吧!”
“啊呀!”道不同故作震惊,问道:“可是平南王朱昊祖?”
“正是。”
道不同向门外瞥了一眼,看王廷、马如龙二人已经站在门外,轻轻地向道不同点了点头。
道不同心领神会,离席站在一旁,道:“今日这宴席便不吃了,明日,也请你来我衙门里坐一坐?”
“哈哈哈哈……”
朱大昌以为道不同服软认输,当即真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