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劳动者(第2页)
事实上,号子,俗称‘牢笼’,是这个地球上最神奇的东西之一,这里面有整个人类的丑恶史,最最丑恶的地方是我这样想象力丰富的人进去都转不动脑子,这地方有一股恐怖的魔力,我告诉你吧,想把这地方研究透你怎么也得待个三五年,十天半个月没啥卵用——在杨燕子老家那半个月其实和这个情形差不多,有时候我们回了宾馆,开心完洗了澡我并不觉得有多累,一边捅手机一边还在想我应该用心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捋出来一个头绪,毕竟一时冲动容易,处理后事难,咱们多少得有点预备才好——可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杨燕子趁我睡着拿过去我的手机,把电话薄和微信里但凡她觉得可疑的女人都删了个光——我从来不在手机里跟人暧昧,做坏事从来不留证据,就这,就凭着女人的那种狗一样灵的鼻子,她把米娜给我删了。后面我给米娜打电话让她再加回来,被她拒绝了,她让我好好往前看...姐呀,我往前看全是坎坷,就留了你这么个独苗苗一年半载地说一次话,你还非跑不可...但是,我也没法强求不是么?因为米娜我给杨燕子攒了一股邪火,当时没有发作,但是这个仇我记下了——大家都老了,容易把很多事看作是命运,其实跟那没关系,除了米娜别人都无所谓,但是杨燕子就是戳我肺管子...唉,这么说吧,早知道有这一出,我宁愿舍了杨燕子不要,就换每年和米娜说十来八句话...
到底是疲惫还是牢笼拿走了我思考的能力,其实到现在我也说不上来,每件事我都记得,但是每件事都让我觉得不真实——非说是牢笼的话,这个天地不就是一个大牢笼,也没耽误我成天乱想;如果说是疲惫,还有比号子里清闲的地方吗?我不知道,但是,的确,我经常埋怨自己想得太多,但是像这样没法思考的情况比想得多还难受,因此上我一直不明白这里面的真实原因。非要说的话,莫非是我早就活腻了,早就疲乏了,早就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个牢笼了?也有可能...
印象很深的一次,我们(我和杨燕子一家,以及芳姐,她喊杨燕子的妈干妈)一帮人干活的时候开始下雨了,那天是割芸豆还是黑豆来着,也基本是每人一畦,杨燕子和芳姐俩人一畦,蒙蒙的细雨浇在身上怪舒服,小风一吹终于有了点凉飕飕的感觉——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事实上,我和杨燕子在她老家呆了半个多月回省城以后有相当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盗汗,起先我以为是杨燕子那种法兰绒和丝绸的被子太厚不透气,后面才知道其实就是肾虚了...咱长大以后很少生病,也很少折腾身体到这种地步,所以我对生病一直没有什么经验...当然,戒了杨燕子半个多月以后慢慢就好了...那时候我想着,是谁特别喜欢农村生活来着,说实话,弯腰割豆子,那是农活里不怎么受罪的一种了,但你从下午一点多干到五六点也得浑身湿透...晚上回去让杨燕子给我按摩按摩吧,感觉腰都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