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眉道师上官笑松

镜影迷雾

云雾在端午前夜凝成紫鳞状,崔正英的青锋剑刚踏入山口,剑刃上的光阴蝶光斑便剧烈明灭——雾霭中浮动的每片鳞形云絮,都映着长安城百姓跪地痛哭的残影,那些被净化的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云层里萎缩,仿佛烛龙残魂在借机回溯吞噬过的光阴。

 

“这雾有蹊跷!”阴宽的照骨镜突然脱手,镜面朝上悬浮在半空,竟映出镜渊镇废墟下的景象:七口青铜巨鼎埋在苔藓覆盖的地窖里,鼎身刻满倒流的烛龙纹,每道龙鳞缝隙间都卡着半片焦黑影子——正是三日前在长安城崩塌的影子柱残片。阳中翻开残卷,指尖划过“镜渊者,烛龙蜕鳞之所”的批注,忽然发现卷角新增了行血字:“鳞归镜渊,影祭烛首”。

 

三匹青骢马在迷雾中迷失方向时,谷底传来断断续续的陶笛声。那曲调像极了隐沙镇老妪哼唱的安魂曲,却在尾音处诡异地裂成龙啸。崔正英按住剑柄的手骤然收紧——雾中浮现的少女身影,身着与陶女同款的陶土长裙,却长着叶默道袍下露出的蝶形疤痕。“你们杀了我师兄……”少女指尖掠过胸前铜镜,镜面突然映出叶默临终前的画面,“五十年前,他在隐沙镇沙泉捡到陶姐姐的半片影子,从此带着我在镜渊镇钻研复活之术……”

 

话音未落,谷底青铜鼎同时发出闷响,七道紫鳞光柱刺破雾霭,将少女的影子扯成七段。崔正英这才看清,她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而是悬浮在鼎口的半片烛龙残鳞——原来她早已是被剥离本体的“鳞影人”,靠烛龙残鳞维系存在。“小心!鼎里是烛龙的‘鳞魄’!”阳中突然想起残卷里的警示,“每片残鳞都寄存着烛龙陨落时的贪念,当年镜渊镇修士就是用活人影子喂养鳞魄,想重铸烛龙真身!”

 

阴宽的降魔杵刚砸向最近的青铜鼎,鼎中突然喷出滚烫的鳞粉,在他手臂上烙出龙形灼痕。那些鳞粉落地即化,竟在沙面拼出“还我影魄”四字。崔正英望着少女逐渐透明的身影,忽然发现她胸前铜镜与隐沙镇陶女的残镜能拼成完整圆镜,镜背“影归镜渊,心向沙泉”八字在碰撞中发出共鸣。“原来叶默当年是想借烛龙鳞魄修补陶女的影子,却让两人的执念都困在了残鳞里……”他将青锋剑插入两镜之间,光阴蝶灵气顺着镜纹注入鼎中,那些萎缩的百姓残影竟在剑光中舒展成蝴蝶形状。

 

谷底深处传来石破天惊的龙吟,最中央的青铜鼎轰然炸裂,露出直径三丈的烛龙首骨。眼窝处嵌着的九片残鳞正在吸收四周的影子能量,每片鳞甲上都浮现出不同的人脸——有隐沙镇的老妪,有长安城的乞儿,甚至还有三年前在西域战死的同门。“是鳞魄在凝聚烛龙的‘影核’!”阳中急忙掏出琉璃净瓶,却发现瓶中还影花露水已在高温中蒸发,“必须用活人的‘无妒之心’才能熄灭鳞火!”

 

崔正英忽然想起陶女临终前的泪水,想起长安城百姓重获影子时的痛哭。他松开剑柄,任由青锋剑插入首骨眼窝,自己则徒手按住滚烫的残鳞。掌心传来的灼痛中,他看见叶默与陶女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十年前,陶女为保护商队被沙暴夺走下半身影子,叶默带着她的残影遍寻复活之术,却在镜渊镇被烛龙鳞魄侵蚀,最终让执念变成了更可怕的枷锁。

 

“影随形生,形因影重……”崔正英喃喃念出隐沙镇铜镜上的残句,体内真气突然与光阴蝶灵气共鸣,在首骨表面织出光网。那些被鳞魄奴役的影子碎片,竟顺着光网回到他掌心,化作点点荧光融入镜渊谷底的苔藓。当最后一片残鳞“咔嗒”坠地时,少女的身影终于完整,她捧着拼合的铜镜跪在沙泉幻象前:“陶姐姐,叶默师兄说的对,影子若靠吞噬生长,终会像烛龙鳞魄般枯竭……”